第一百章-《大唐不良人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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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但小苏的身体,真元不断外泄流出。

    再大的湖泊,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。

    诡异的是,以苏大为之能,竟也无法找到,真元流出的源头。

    只知道聂苏的身体出了问题。

    而且,她的身体乍看与常人无异。

    但若仔细分辩,以一品大能的视力内察。

    会发现许多不同之处。

    那些经络,究竟是先天灵脉,还是被人动了手脚?

    “你是我苏大为的妻子,你是我最爱的小苏,你就是你。”

    苏大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:“没人可以取代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阿兄为什么会喜欢我呢?”

    小苏声音有些吃力,也有些倔强。

    苏大为心中一颤,眼前似有无数画面闪过。

    一直定格到许多年以前,在长安与聂苏相识的那个瞬间。

    那时,她只是个狼狈求生的小丫头。

    刚刚从寺中逃出,被陈硕贞派出的式鬼追杀。

    因缘聚会,两人相识。

    苏大为主动帮助她,护着她。

    之后,两人便像是有了莫名的羁绊。

    以兄妹相称。

    然后便一直生活在一起。

    很长时间里,苏大为并不敢承认自己对聂苏的喜欢。

    一直把她当妹妹看。

    但喜欢便是喜欢,有些情感,如河流。

    潺潺流过的河水,从未改变过。

    平时不去注意,但却一日不可或缺。

    这感情的河,无法去封堵。

    越堵,它便越会泛滥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会喜欢?”

    苏大为喃喃自语,忽然一笑道:“大概是小苏你那时的眼睛。”

    “眼睛?”聂苏越发迷糊。

    “是啊,还记得第一次在长安,你被陈硕贞派出的式鬼追杀吗?那时我分了些食物给你,你的眼神,我永远记得。”

    苏大为笑容无比温柔,伸手轻抚着聂苏的脸颊:“是像我一样,孤独又倔强的眼神。”

    聂苏怔怔出神。

    “你的眼神里有孤独,有独自挣扎求活的倔强,但倔强里,其实还有一种渴望。”

    苏大为想了想道:“看见你,就像看到同类。”

    那时的苏大为,初为不良人,刚刚开灵。

    在陌生的世间行走,何尝不是挣扎求活?

    一个后世的灵魂,在这魔幻的大唐,完全不知历史的激流会把自己冲向何方。

    既渴望被接纳,被认同。

    又害怕被伤害。

    只有悄然竖起自己身上的刺,小心防备着四周。

    但心里,心里依然会孤独。

    渴望同伴。

    聂苏那个眼神,让他的灵魂一瞬间找到归属感。

    大概便是所谓一见钟情?

    两个人,都是隐然排斥在大唐之外的异类呢。

    “是这样吗?”

    聂苏眼睛渐渐合上:“听不懂阿兄在说什么,就是……心里莫名安心。”

    苏大为伸手轻轻揉了揉她沾了雪花的发鬓:“傻丫头,你再睡会,醒来时,我们就到山顶了。”

    “山顶……”

    “对,当年的苯教,你还记得吧,当时他们想留你当圣女,我们这也算故地重游。”

    苏大为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。

    他发现,聂苏已经睡着了。

    红扑扑的脸上,嘴角微翘,露出一种甘甜笑容。

    似乎听到了苏大为的话。

    苏大为长呼了口气,手臂环住她紧了紧。

    仰首看向峰顶。

    这里空气稀薄,就算是异人,也有一种呼吸困难之感。

    好在他可以转为胎息。

    暗运周身真元,将自己状态稍稍调整。

    胯下青骢马一声长嘶,奋蹄而上。

    昔日的神女峰,苯教圣地,终于,又回到这里。

    轮回了这么些年。

    当年未能解决的事,在这里,终于要画上句号。

    隆隆隆~~

    神峰之上,积雪突然崩塌。

    不知是出了何事。

    一层层冰雪不断剥落。

    起先还慢。

    但越滚越大,积雪渐渐化作巨浪,向下倾泻。

    雪崩。

    冰雪巨浪掀起数十百丈高。

    此起彼伏,争先恐后。

    如万马奔腾。

    天崩地裂。

    不知过去多久。

    只听一声长嘶,那青骢马蹿上冰雪浪尖,驮着苏大为与聂苏两人,不断向前狂奔。

    四蹄如飞,踩雪踏浪。

    如腾云驾雾一般,在雪崩的巨浪中,纵跃前行。

    半个时辰之后。

    只听一声马嘶。

    精疲力竭的青骢马终于登上神女峰顶,四蹄一软,跪在地上。

    苏大为怀抱聂苏,踏实地面。

    抬头向前,隐隐辩认出当年苯教建筑。

    那些彩旗和经幡,因为无人打理,早已破旧不堪。

    只剩一些破烂布条。

    转经筒和苯教法器散落了一地。

    还有当年经历战火,凌乱的痕迹。

    苏大为抱着聂苏,向着青骢马微微颔首:“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青骢马点点头,长嘶一声,身形转淡,化为微尘随风飞散。

    走了这么远的路。

    终于,回到当初的起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长安。

    太子李弘天不亮便起身了。

    他有例行的功课,需要太子府上大儒辅导。

    此外还要按孙仙翁的交待,每日勤练五禽戏等导引炼体之术。

    做完这些,才能吃上早膳。

    然后又匆匆赶去养政殿,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。

    天皇与天后不在时,由太子辅国。

    如今虽然大唐政治中心迁往神都洛阳。

    但平日奏折和信件往来,有一大半,都要经过长安。

    这既是过去的制度惯性决定。

    也是李治有意锻炼太子。

    每日洛阳与长安两都交流的信件,络绎不绝。

    开始李治处理的奏折,都会交由李治和武后审过之后,才颁行天下。

    最近一个月开始,除了大事奏折要传阅洛阳。

    一些小事,已经可以由太子自行决断。

    这是一种权力交接的信号。

    似乎是圣人李治,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,已经无力再支撑繁重的政务。

    转而将事务分给武后与太子。

    呼哧~~~

    修炼完导引之术。

    李弘双手抱圆,长长一口气息吐出。

    他的鼻尖和额头微微冒汗。

    接过一旁宫女递上的湿巾细细擦拭过汗水。

    早有内侍上前小声道:“太子,洛阳那边有急信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李弘看了他一眼,琢磨了片刻道:“既是急事,先给我看。”

    “那早膳……”

    “边吃边看吧。”

    李弘道。

    他是个极重规律的人。

    十几年的习惯不是说改便能改的。

    练功便是练功,上课便是上课。

    早膳绝不会与其它的事交杂在一起。

    今个儿倒有些出奇。

    内侍点头应喏,倒着退下。

    心里想着,大概是与苏县公有关。

    前阵子苏县公大闹洛阳白马寺,传至长安,一时为之轰动。

    不知多少朝臣弹劾苏县公。

    当时是圣人和武后保下来。

    将那些弹劾折子压住。

    太子虽没有表态,但看那个意思是极为气恼的。

    也是,他之前与那位苏县公,关系颇为亲近。

    如今听闻苏县公犯事,想必……

    早膳就在太子的偏殿里。

    一张木桌简单的摆着几个碗碟。

    并不奢华。

    相反,以太子的身份而言,有些过份简朴了。

    李弘牢记着教课大儒说的话,也记着苏大为与他说过: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,生民维艰,当思一粥一饭,来之不易。

    面前摆着小米粥,清可照人。

    李弘并没有急着去吃。

    尽管他早已饥肠辘辘,仍按着礼仪,先净手,然后取过内侍奉上洛阳来的信。

    几封信里,有大臣的,也有武后的。

    每看一封,李弘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。

    “上次,已经屠了白马寺,后来听闻又杀了好些沙门佛宗,前太史令李淳风等人亲往传召,但苏大为抗旨不遵,父皇已是大怒。”

    “蜀中与吐谷浑边境积石关,苏大为又不顾昔日袍泽之情,杀伤唐军多人,扬长而去……”

    啪!

    合上这信。

    李弘微微闭上双眼。

    在他脑海里,浮现出苏大为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阿舅,你……你为何会变成这样。”

    李弘伸手捂着心口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本以为了解,本来无比信赖之人,突然翻脸,给自己心口狠狠插上一刀的感觉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被至亲出卖背叛的感觉。

    曾经,苏大为在他心里是那样的高大完美。

    是武将的顶峰,是智者,是亲人。

    是可以信赖之人。

    是他的阿舅。

    但转眼间,这人突然好像变成了杀人魔王。

    突然无视唐律,无视父皇的旨意,叛出大唐。

    这一切,实在让李弘无法接受。

    “太子,苏大为那处旧宅……”

    内侍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太子的神色,提出建言。

    苏大为在长安的宅子,一直是受太子保护。

    哪怕从洛阳传出许多不利苏大为的传言。

    太子护苏大为之心,从未动摇。

    太子之心,大家都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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